中國沃爾瑪工人罷工
文／曉樺＠勞工教育及服務網絡編輯室
來自中國不同門店的沃爾瑪工人，透過網絡連結，在7月1日發起罷工。為表達對公司新實行的「綜合工時」制度不滿，沃爾瑪員工先後在南昌、成都、哈爾濱的4家店組織罷工，每個地點有多達60名員工參加。這次中國沃爾瑪工人罷工引起多方關注的原因，除了沃爾瑪是國際知名企業外，沃爾瑪工會是中國首個外資跨國企業的合法工會，而這次的罷工也得到美國沃爾瑪工人的支持，令事件得到各地和國際關注。
新工時制度引起的罷工
2016年5月中旬，沃爾瑪開始在中國地區推行「綜合工時」制度，由原本的標準工時變成按小時計薪。中國沃爾瑪一直以來都是採用標準工時制度，工人每天工作八小時，每週工作五天，每週40小時。但在「綜合工時」下，工人每天工作4-11小時，每週工作3-6天，每週20-6小時，每月平均標準工時為174小時，加班工時不超過36小時，但工作時間變得不穩定，令工人更為被動。
沃爾瑪管理層在中國推行「綜合工時」是為了符合零售行業彈性的工作節奏，並表示新的工時制不會影響收入，讓員工實現工作生活的平衡。同時，沃爾瑪中國區的負責人聲稱該制度是建立在員工自願的基礎上。但沃爾瑪工人聲稱，該制度並沒有得到員工的同意就開始實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四條：
用人單位在制定、修改或者決定有關勞動報酬、工作時間、休息休假、勞動安全衛生、保險福利、職工培訓、勞動紀律以及勞動定額管理等直接涉及勞動者切身利益的規章制度或者重大事項時，應當經職工代表大會或者全體職工討論，提出方案和意見，與工會或者職工代表平等協商確定。
在規章制度和重大事項決定實施過程中，工會或者職工認為不適當的，有權向用人單位提出，通過協商予以修改完善。
用人單位應當將直接涉及勞動者切身利益的規章制度和重大事項決定公示，或者告知勞動者。
彈性上班時間變成降低工資
「綜合工時」制度引起工人很大的反彈。在「綜合工時」下，工人的工作時間將變得不穩定。這種表面上彈性的上班時間，卻讓工人更加難掌控自己的個人時間，反而令工人處於被動的狀態，只能等待公司安排工作時間，與沃爾瑪提到的原因大相徑庭。加班費一直是中國工人主要的收入來源。按法例規定，如果用人單位要求工人加班（超過每天8小時工作），工人將獲得1.5倍工資；如在休息日安排工人工作又不能安排補休的，工人將獲得2倍工資；在法定假期工作可獲得3倍工資。在「綜合工時」下， 工人可能拿不到合法的加班費，令工人收入大減。
此外，零售業並不屬於「綜合工時」下的工種，「綜合工時」是針對因工作性質特殊，需連續作業或受季節及自然條件限制的企業的部分職工，採用的以周、月、季、年等為周期綜合計算工作時間的一種工作時間制度。沃爾瑪一直以來是採取「標準工時」的制度。標準工時制下，法律規定的國家機關、企業事業單位、社會團體、有雇工的個體工商戶等在通常情況下實行的工作時間，即每日工作不超過8小時、每周工作不超過40小時。根據《關於職工工作時間有關問題的覆函》的規定，「綜合工時」制度有以下特點：
（1）一般以月、季、年為周期綜合計算工作時間；
（2）其平均日工作時間和平均周工作時間應當與法定標準工作時間基本相同，在綜合計算周期內，某一具體日(或周)的實際工作時間可以超過8小時（或40小時），但綜合計算周期內的總工作時間應當不能超過總法定標準工作時間。
（3）在綜合計算工時制中，無論勞動者平均工作時間數為多少，只要在一個綜合工時計算周期內的總工作時間數不超過以標準工時制計算的應當工作的總時間數，即不視為加班。若超過部分則視為延長工作時間，應按《勞動法》規定支付報酬，且延長時間的小時數，平均每月不得超過36小時。
而在國家層面，也有相關條例列出「綜合工時」的標準（《關於企業實行不定時工作制和綜合計算工時工作制的審批辦法》）。如企業需要採用「綜合工時」，企業需要必須報企業工商登記地縣級以上勞動保障行政部門審批，獲批後方可實施。故沃爾碼單方面採取「綜合工時」是不符合法例。廣東省總工會和南昌市勞動部門也分別表示反對沃爾瑪實行「綜合工時」。
資料來源：沃爾瑪聯誼會－新浪博客
沃爾瑪罷工透過網絡連結各地工人
沃爾瑪的罷工能夠迅速組織的原因是利用微信作為平台，與不同地區、不同門店的工人聯繫，交換意見和商討罷工的策略。這個微信平台名為「沃爾瑪中國員工聯誼會」，是由沃爾瑪工人2014年自發組織的，煙台分店前電工張軍是首先設立沃爾瑪中國員工聯誼會 微信群的人之一 。
聯誼會在今年5月份沃爾瑪推出新的工時制度後，加入人數由當初的5千多人，到現時成員約有2萬多，大概占整體中國沃爾瑪工人五分之一，並已經有超過40多個微信群。7月1日，兩家在江西省南昌市的工人開始罷工，接著，成都市和哈爾濱市也分別在7月3日和4日舉行了罷工。沃爾瑪工人罷工的消息透過微博和微信等網路平台，把消息在網路上傳開，引起國內和國外媒體對事件的報導。
中國和美國沃爾瑪工人的串連
在2016年7月，支持美國沃爾瑪工人的組織“我們的沃爾瑪”（Our Walmart）與中國的“沃爾瑪員工聯誼會”透過Skype聯繫，雙方商討沃爾瑪罷工的一些策略。美國沃爾瑪的工人與中國沃爾瑪工人均面對工時的變動，“我們的沃爾瑪”在該次的會談中也與中國沃爾瑪工人分享了他們的一些策略，和之前罷工的成功經驗。“我們的沃爾瑪” 希望透過與“沃爾瑪員工聯誼會”聯繫，可以影響作為全球五百強之一的沃爾瑪，令世界各地的沃爾瑪工人的工作待遇可以得到改善。
美國加州大學勞工與民主研究中心主任利希滕斯坦（Nelson Lichtenstein）表示，這樣的國際合作十分罕見，“大型美國工會曾對一些國家的勞工運動予以支持，但從未涉及中國。”[1]雖然美國的“我們的沃爾瑪”只一個自由加入的非營利組織，而中國的沃爾瑪員工聯誼會也不是受中國全總領導的合法基層工會，兩個組織雖然均沒有集體談判權，但兩地工人仍積極改善勞動環境和待遇。
而中國全國總工會作為中國唯一官方全國性工會聯合會，卻未有為沃爾瑪的罷工工人伸出援手。中國全總在2006年跟沃爾瑪簽署協議，允許公司設立由管理層控制的工會。由於沃爾瑪中國員工聯誼會不是官方的工會，所以聯誼會不能合法地參與集體談判，令工人的意見未能被反映。一個缺乏代表性的工會，只會令決策向資方傾斜，工人利益長期被忽略。
中國全總鮮有介入到中國工人的罷工中，也沒有為勞資雙方提供平台以解決企業與工人之間的糾紛。中國全總一直被認為中國政府的爪牙，並未能維護職工的利益，也未能成為政府與職工之間的橋樑。在這次沃爾瑪的罷工中，廣東省總工會和南昌市勞動部門雖然也明確反對沃爾瑪實施綜合工時制，卻缺乏實際行動阻止沃爾瑪推行「綜合工時」制, 更無法緩和勞資之間的矛盾。
沃爾瑪在中國
沃爾瑪在1996年進入中國，到2015年，沃爾瑪在中國擁有433家賣場，全中國有超過十萬名員工。但近年由於中國電商，如天貓、京東迅速崛起，令大賣場好景不再。近年，沃爾瑪多番調整公司結構和人事等問題。自2012年起，沃爾瑪開始整合多個部門，以降低經營成本。在2014年，沃爾瑪在中國新開了25家門市，關閉了17家門市。其中，湖南省和安徽省是最多門市倒閉的省份，各省關了4家門市。中國沃爾瑪2015-16年度的財務報告也顯示年度收入在35年以來首次下降，淨利潤下降了7.4％。
為應對最近發展迅速的電商的競爭，沃爾瑪打算加深在中國三、四線城市的佈局。今年1月，沃爾瑪在內蒙古鄂爾多斯、湖北咸甯和雲南宜良連開3家店，全面進軍電商仍未很流行的地方。
[1] 德國之聲：美中沃爾瑪員工共商罷工戰略。2016年7月18日。http://www.dw.com/zh/%E7%BE%8E%E4%B8%AD%E6%B2%83%E5%B0%94%E7%8E%9B%E5%91%98%E5%B7%A5%E5%85%B1%E5%95%86%E7%BD%A2%E5%B7%A5%E6%88%98%E7%95%A5/a-19407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