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工音樂:我們的心靈之聲

文/范斐璇

和煦的春日,在柔暖的燈光下,由社會工作服務中心“綠色薔薇”組織舉辦了一場以女工為主題的各社工團體和工人們的內部藝術交流活動。活動的上半場是樂隊表演和心得分享,出場樂隊是工人樂隊“重D音樂隊”和女性民謠樂隊“九野樂隊”。這兩支樂隊一直以來參與著以工人為主題的活動、演出,均參演過多次打工春晚,還受邀參與過一些社會大型商演,在社會上被越來越多的人所熟知。

今天,這兩支樂隊相互合作,共同表演了一系列歌曲:表達與打工所在城市深圳的羈絆的《深圳之戀》,表達流動女工對安全工作與美好生活的嚮往的《我想》,記錄女孩在成長過程中所遭受到的性別歧視的《我是女孩》,鼓勵社會打破“母親”固有刻板印象的《不完美的媽媽》等。

“我們都想投入你的懷抱…當我走近你,你卻審視我,一層層剝開我的外衣,我聽到列車碾壓我身體的聲音…為了你的欲望我備受折磨,把最好的年華給了你,把我的一切都給了你…”《深圳之戀》描述了工人們從家鄉懷揣著希望赤裸裸地來到這座大城市,以為可以靠著勤勤懇懇衣錦還鄉,沒有保護傘的他們卻被來自外界的壓迫捉弄地體無完膚,付出了一切卻鮮有收穫。即便如此,還是繼續堅持“城市夢”,與深圳就此結下了不解之緣。

“我想有一個工作,一個8小時工作還能養家,有情,有愛,還有TA…我想自由地飛,在陽光下自由地飛。”《我想》由綠色薔薇的各個姐妹們共同發聲,借著歌聲傳達著女工群體的心聲。從窮困的地區來,用流水線上的夜以繼日換著微薄薪水勉以糊口,簡陋粗鄙的工作環境,八小時工作制都成為奢望。在這樣的背景下,這首歌不唱憂傷,反而用明朗輕快的調子,傳達女工們即使身處困境,仍然樂觀向上,對生活充滿愛意,懷揣希望的心境。此曲此詞,令人心生鼓舞。

重D音樂隊組建於2011年,組建者為董軍,即樂隊的鼓手,“D代表底層,重,是重要的。也就是說底層的聲音是重要的、有力量的……我們用音樂的形式發聲,引起社會的關注,一起來讓我們生活得更有尊嚴。”這是重D音樂隊對自己的介紹和定位。而九野樂隊成立於2016年,作為一支女性民謠樂隊,九野樂隊為性別平等,為流動女工,為兒童權利而歌。

表演完後,兩個樂隊的主創和成員都發表了自己對音樂的見解,組建樂隊的想法和歌曲創作方式等等。

對九野樂隊的主創段玉而言,藝術就是一種表達。段玉從小喜歡唱歌,最初在北京打工的時候,生活苦悶,工資微薄,住宿和飲食條件都很差,還會遭遇騷擾。她開始思考造成她這種生活狀況的原因,而又苦於沒有傾訴這種苦悶心情的管道,於是開始用唱歌來表達,因而走上了音樂的道路。她看到當今社會女工的生存問題主要體現在:工資低,缺乏社會保障,住得差,吃得差。女工家庭裡的小孩和老人也沒有相應的保障,跟著受累。而且女工在社會上很少有發聲的機會。所以她想要通過藝術表達出來,讓社會看見女工的生存狀況,聽見女工的呐喊。她希望自己的做法能夠帶來一些推動和改變,改善女工的生存狀況,從而推動社會的進步。

重D音樂隊的主創董軍認為,藝術是一種本能,一種對美好生活的嚮往。當一個人需要選擇一些東西的時候,都有自己的標準,比如裝飾自己的家,自己有一套自己的標準,這就是自己的藝術。“以前我回家,用一個標準要求自己,穿個西裝皮鞋,頭梳得溜光,但心裡很空虛,知道自己沒錢,為什麼要裝成這樣呢?但現在我有了自己的標準、追求,找到了自己的美,不再盲目追隨主流了。這個過程就是藝術的過程。”他認為用音樂來尋找這個過程,就是一種藝術。這就是一個工人對音樂,對藝術的理解,樸素而真摯。

為了真實地傳達出工人、女工的聲音,這兩個樂隊在創作方式上也頗有講究,主要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是集體創作,通過做音樂工作坊,即召集工人進行大組或分小組討論。拋出一個主題進行討論,從中收集素材。在同一主題下,每一組可能有不一樣的內容產生,然後進行小組創作,讓大家嘗試根據主題寫歌詞,或寫詩,寫完後互相分享,有覺得不合適的再修改。詞創作好後,用吉他找大家喜歡的調,再配和絃。第二種是通過訪談收集工人的故事,再由音樂人進行創作的方式。這種方式有兩個困難點,一是當採訪不熟悉的人時,對方會對自己的事情有所保留,也就是不能準確獲得對方的真實感受;二則是採訪者有時會體會不到受訪者所要傳達的情感,也就抓不住受訪者所想的那個點。但還是可以通過不斷積累來加深領悟。收集到素材後,可以以受訪者的視角或者以採訪者的角度來寫詞,後者需要更高的歸納總結。

第一種創作方式直接地提取了歌曲主體——工人的聲音,最大程度地還原了他們的想法。參與創作的工人人數為數十人,參與方式為自願,因此在參與創作的工人的選擇和代表性方面還是一個可以繼續完善的方向。第二種創作方式通過中間人間接地獲取,人群是經過選擇的,代表性較第一種方式高,但是所收集素材的豐富度和有效性依賴於採集人的溝通技術和被採集人對採集人的信賴程度,最終歌詞與原主體的對應性和還原度也依靠採集和創作者的領悟力和理解方式。兩種方式各有優劣,將其互補應用,不失為具有創造性的歌曲創作方式。

這兩個樂隊可以說是工人群體的傳聲筒,把工人的心聲,訴求傳達給社會大眾,為工人群體爭取更多的權益;同時也鼓勵著廣大的工人群體敢於捍衛自己的權利,積極樂觀地生活。表演中,很多女工情不自禁地跟著唱起來,在她們聽來,這些歌仿佛是為自己量身而創,引發著她們深深的共鳴。